邳州第一幅農民畫——張友榮的《老牛告狀》。
邳州農民畫作者鄒文才創(chuàng)作的《鄉(xiāng)土之花》。
邳州蒜鄉(xiāng)墻畫《一瓣蒜串出的幸?！贰?/p>
春花爛漫的季節(jié)，記者來到蘇北邳州市農村，走村串戶，看到的是干凈的河水，整潔的道路，儼然的屋舍，一幅田園好風光。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村莊墻上那一幅幅繪畫，這些繪畫內容豐富，題材多樣，有的弘揚中華傳統(tǒng)美德，有的描繪銀杏、大蒜等邳州特產，有的講述大運河畔的風土人情。筆法夸張，色彩濃烈，質樸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這就是享譽海內外的邳州農民畫。
64年前一幅《老牛告狀》，掀起農村壁畫運動高潮
標志著中國農民畫誕生的邳州第一幅農民畫——《老牛告狀》，創(chuàng)作于1955年。當時，邳縣陳樓鄉(xiāng)一個叫張友榮的農民，對農業(yè)社飼養(yǎng)員克扣飼料糧食一事非常不滿，便連夜畫了一幅草圖《老牛告狀》，第二天一早就用筆蘸著鍋灰水將其畫在飼養(yǎng)屋小墻上。畫上的老牛瘦骨嶙峋，前腿雙跪，向社長訴說吃不飽的痛苦。畫下方題著：“老牛淚汪汪，找社長去告狀，發(fā)我的飼料糧，飼養(yǎng)員全扣光，飼養(yǎng)員呀飼養(yǎng)員，你是多么狠心腸!”此畫一出，飼養(yǎng)員當即找隊長作了坦白并下決心改正錯誤。
消息傳到縣里后，被當做農村政治思想工作的新鮮事物而大力推廣。由此，邳縣展開了空前的群眾性農村壁畫運動，涌現(xiàn)出一支力量雄厚的美術隊伍。短短幾個月功夫，“邳縣城鄉(xiāng)戶戶五顏六色，村村壁畫滿墻，一街兩廂成了天然畫廊”。接著又拍電影，出畫冊，進京展覽，邳縣成為那個時期全國農村壁畫運動的一面旗幟。
1958年8月18日，《人民日報》頭版報道了邳縣在全國第一個實現(xiàn)壁畫縣，引起巨大反響。全國各地競相效仿，遍地開花。聲勢與邳縣齊名的還有安徽阜陽、陜西戶縣、四川綿陽、湖南麻陽等地。
邳縣農民畫作品不是憑空創(chuàng)作的，而是真實地記錄了農村的生活，反映了時代的主旋律。在大躍進時期，邳縣群眾性壁畫運動中，涌現(xiàn)出很多帶有強烈政治色彩、表現(xiàn)形式極為浪漫夸張、甚至異想天開的作品。這些作品以表現(xiàn)農業(yè)生產和豐收景象為主，如梁大娘的《玉米大王》《大豆元帥》、梁傳魁的《飛機碰斷玉米稈》等。僅從《糧食比山高》《麥穗入云霄》《高粱與月亮握手》等農民畫作品名稱，讀者就能感受到當時全國上下普遍存在的政治狂熱和革命浪漫主義氣息。當然，在那些充滿美好愿望甚至近乎狂幻的農民畫里，流露著農民作者真摯的情感。
1960年，在全國第三屆文代會上，邳縣農民畫作者梁傳魁受到周恩來總理的親切接見。周總理說：“你們邳縣農民畫搞得好，要堅持生產，堅持業(yè)余，擴大隊伍。”當此之時，邳縣農村壁畫運動達到高潮，骨干農民畫作者達上萬人。
到了20世紀80年代，邳縣農民畫擺脫了初期為政治宣傳服務的傾向，由夸張轉向寫實。1988年，邳縣農民畫被文化部首批命名為“中國現(xiàn)代民間繪畫之鄉(xiāng)”。
2016年，邳州農民畫被江蘇省文化廳列入省級非遺名錄。同年，“五色土的浪漫——中國農民畫展”在德國柏林舉辦，展覽展出了邳州27位當代農民畫家創(chuàng)作的60幅作品。2017年，在“中國精神·中國夢”農民畫創(chuàng)作展中，邳州有3件作品從全國1450多件作品中脫穎而出，走進中國美術館進行展覽。
鄒文才的“春秋大夢”，農民畫講述大運河畔民俗風情
在邳州市文化館，記者見到了農民畫作者鄒文才、朱成梅夫婦以及鄒文才的徒弟朱桂麗。
1964年出生的鄒文才，是邳州市岔河鎮(zhèn)樣墩村人，因患小兒麻痹癥導致左手和右腿殘疾，其作品多次在國內外比賽中獲獎，1992年鄒文才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民間藝術大師”稱號。鄒文才黑黑瘦瘦的，戴一副眼鏡，看起來有點憂郁，是個寡言的人。他從小喜歡畫畫，一心想把目之所見、心之所感訴諸筆端。初中畢業(yè)后，他轉益多師，先后學了素描、油畫、國畫和版畫。因此，多種繪畫風格、手法在他的筆下碰撞、交融。他的畫樸拙中透著一點雅致內秀，熱鬧中帶著一點穿越歷史而來的恬淡沉靜。
和寡言的鄒文才不同，1972年出生的朱成梅性格活潑爽朗，快人快語。她和鄒文才是畫友，二人因畫結緣，步入婚姻。坐在畫案前，朱成梅給我們講述他們農民畫創(chuàng)作的故事，尤其是鄒文才“蓄謀已久”的“春秋大夢”。原來早在1992年，鄒文才就開始構思《運河之春》和《銀杏賦》兩幅百米長卷，并稱之為自己的“春秋大夢”，此后便念念不忘。鄒文才為這兩個夢付出了極大的熱情，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每次畫到長卷的銜接處，他就冥思苦想，希望找到完美又不留痕跡的解決方案。有時腦子轉不動了，就給自己倒上一盅酒，酒喝完了，靈感往往也會如期而至。如今，這兩個夢都已完成。
鄒文才不同凡響的“春夢”——《運河之春》，對京杭大運河兩岸人們的生產勞作、民風民俗、社群交往、鄉(xiāng)村風貌等進行了多角度的觀察、記錄，連綴起來看，幾乎就是大運河邳州段的《清明上河圖》。邳州地處京杭大運河的中段，鄒文才夫婦經(jīng)常沿著這條古老的運河散步，對生于斯長于斯的運河懷有強烈的歸屬感。秋天是銀杏最美的時節(jié)，鄒文才傾力創(chuàng)作的“秋夢”——《銀杏賦》，呈現(xiàn)的是邳州30萬畝銀杏園、銀杏“時光隧道”震撼心靈之美，銀杏豐收時節(jié)令人沉醉的美……這幅畫涵蓋了邳州的地域特色、風俗民情，以及邳州百姓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鄒文才畫“春秋大夢”，出于記錄時代、傳之久遠的情結，更出于對生于斯長于斯的故土的無限熱愛。除了這種鴻篇巨制，邳州農民畫中更多的是展現(xiàn)邳州民俗的短小精悍的作品。鄒文才《紅高梁》畫的是秋日高粱豐收，農民忙著收割高梁的場景。鮮紅的高粱幾乎占滿整個畫幅，密不透風，渲染了豐收的喜悅和收獲的熱鬧氣氛，表現(xiàn)了勞動人民的繁忙、充實以及對生活的滿足，寄寓了日子像高梁一樣紅紅火火的心愿。鄒文才《鄉(xiāng)土之花》畫的是省級非遺——邳州藍印花布的手工印染和晾曬場景。那么多條不同花紋的藍印花布同時晾曬，畫面不僅不顯凌亂，反而有一種美妙的韻律感貫穿其中。朱成梅的《美在民間》，描繪了邳州民間制作“泥玩具”工坊的場景。“泥玩具”又稱泥塑，是歷史悠久的傳統(tǒng)手工藝品。這幅畫把“泥玩具”的整個制作過程“和泥、翻模、脫胎、著色”等真實地再現(xiàn)，構圖豐滿，色彩明快，有很強的文獻價值。新河鎮(zhèn)農民畫家陳良成的《秋到銀杏湖》，展現(xiàn)的是金秋時節(jié)銀杏湖壯美迷人的景色。2017年，這后三幅作品入選“中國精神·中國夢”全國農民畫展邁入中國美術館。而在2018年11月舉辦的“2018全國農民畫優(yōu)秀作品展”上，陳良成的作品《富饒的母親河》喜獲大賽典藏作品獎。
助推鄉(xiāng)村文化振興，農民畫構成新時代鄉(xiāng)村美景圖
穿過一個喧囂的街區(qū)，在市區(qū)一條很深很窄的巷子里，記者走進了朱成梅夫婦的畫室，墻上一幅名為《三代人的婚禮》的畫吸引了記者的注意：畫面上是三代人結婚時不同的場面氛圍，畫上寫著：“爺爺結婚用了半斗米，爸爸結婚用了半頭豬，我結婚用了爸爸半條命。”在反映人們生活一代代走向富裕、婚禮風俗的差異之外，作者朱成梅對當今社會婚禮大操大辦、鋪張浪費的風氣進行了有力批評。除了《三代人的婚禮》這類反映現(xiàn)實、批判現(xiàn)實的農民畫作品外，邳州農民畫中更多的題材是：反映邳州地域特色、風土人情和人們生產生活的作品，以及弘揚孝老愛親、自強不息等中華傳統(tǒng)美德的作品。
現(xiàn)在邳州活躍的農民畫創(chuàng)作者有幾十位。
2016年以來，邳州市在全市城鄉(xiāng)開展了公共空間治理行動，在農村，以往被農戶私占的公共空間被清退出來，打造成具有多功能的公共活動場所，由此帶來農村環(huán)境的大改善。農村的道路干凈整潔了，汪塘里的水變清澈了，房前屋后栽花種樹，美麗的田園風光不光讓農民感受到別樣的美好生活，更吸引著城里人前來休閑。家鄉(xiāng)的變化讓邳州的農民畫創(chuàng)作者們倍感振奮，于是，一幅幅反映新時代新農村風貌的墻畫紛紛涌現(xiàn)，構成這個中國農民畫之鄉(xiāng)特有的鄉(xiāng)村文化振興圖，不僅美化鄉(xiāng)村環(huán)境，潛移默化地影響鄉(xiāng)村風尚，更喚起人們共同的文化記憶，舒緩文化鄉(xiāng)愁。
如今，邳州農民畫已成為知名的文化品牌，為農民畫創(chuàng)作者帶來一定的收入，但在發(fā)展中還存在一些問題，邳州農民畫的產業(yè)化仍任重道遠，如農民畫創(chuàng)作題材有限、農民畫創(chuàng)作隊伍規(guī)模較小、產業(yè)化發(fā)展不充分等。市文化館秦莉館長介紹說，邳州市委市政府對農民畫的發(fā)展很重視，在加強政府扶持、培養(yǎng)人才隊伍、加強對外交流、探索產業(yè)發(fā)展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一方面，政府加大保護和扶持力度，加強對農民畫作者的輔導和培訓，依托節(jié)會慶典加強對外交流，建立產學研互動機制，切實提高農民畫的創(chuàng)作水平和創(chuàng)新力度;另一方面，邳州農民畫要通過開發(fā)有品位有時代特色的文化創(chuàng)意產品，拉近大眾與民間文化的距離，激發(fā)大眾的購買興趣，將農民畫藝術潤物無聲地融入日常生活。
在市文化館采訪時，遇到80后小學美術老師朱桂麗，她拜鄒文才為師已有兩年。她說她熱愛農民畫，希望學好之后把它運用到教學當中，讓更多的孩子能從農民畫中汲取營養(yǎng)，滋潤心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