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化糧食等重要農產品價格形成機制和收儲制度改革的路上，東北地區(qū)讓我們振奮，不僅是糧食生產結構在優(yōu)化，背后的農業(yè)治理結構更是得到顯著提升。真是可喜可賀。
遼寧：市場工具被認可
來到大連，就不能不說說大連商品交易所。2004年9月22日，中國證監(jiān)會批準在大連商品交易所恢復玉米期貨交易。十幾年來，玉米期貨在政府與監(jiān)管部門的關心下，在產業(yè)界的參與下，在大商所的努力推動下，實現穩(wěn)健運行。其中，2006年玉米期貨合約交易量達6765萬手，成為全國成交量最大的期貨合約，在全球農產品期貨期權合約中排名第一。2007年，大商所期貨交易量在全球54家期貨期權交易所名列第17位，其中農產品期貨占全球農產品期貨期權份額的29%，一舉成為僅次于CME(芝加哥商業(yè)交易所)位居全球第二位的農產品期貨交易所，玉米期貨成為支柱品種之一。
臨儲政策實施后，政策對玉米市場的影響占主導地位，也成為影響玉米期貨價格的重要因素。玉米期貨市場呈現新特點，一是價格走勢平穩(wěn)，二是大連玉米期貨行情獨立于國際市場行情，相關系數從2006年的0.91下降到-0.12，玉米期貨主要反映國內市場變化。三是企業(yè)繼續(xù)保持較高參與度。2016年臨儲政策改為價補分離，玉米期貨重現活力，持倉量創(chuàng)出歷史新高，成交量和成交金額同比分別增長了190.72%和130.8%。參與期貨市場的客戶數大幅增長，單位和個人月均客戶數分別同比增加了167.13%和171.83%。今年前4月玉米期貨成交量0.7億手，同比增長90.49%，日均持倉184.6萬手，同比增長77.08%，成交量和日均持倉量在全國農產品期貨中均排名第一位。分別占全國農產品期貨交易總量的22.7%和27.3%。
大商所最大的特色是產業(yè)服務。從2005年開始，大商所在東北開展了“千村萬戶市場服務工程”、“千廠萬企”市場服務工程，免費培訓農民、送信息下鄉(xiāng)，推動期貨訂單試點。近年，“公司+農戶、期貨+訂單”，“二次點價+復制期權”，“銀+企+期合作”，“訂單+期貨+場外期權”等服務模式不斷創(chuàng)新，2016年，“保險+期貨”寫進中央一號文件。云天化公司在吉林探索的“訂單+期貨+場外期權”模式，更是得到有關部門認可，認為值得推廣。2006年以來，大商所相繼推出各種措施優(yōu)化交割質量標準和交割地點;同時，不斷完善交割體系，2015推出了延伸交割制度，2016年又推出了集團交割制度，集團化交割滿足了市場交割需求，為玉米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做了基礎性工作。
大連良運集團糧油購銷有限公司1993年就開始做糧食貿易，以玉米為主。最高峰時玉米年交易量100多萬噸，臨儲實施后逐步跌到三四十萬噸。臨儲政策調整半年來，已恢復到60萬噸。公司套保交易最高峰能達二三十萬噸，近半年來，由于玉米期貨價格高于現貨價格，已在期貨市場交割了50多萬噸?？偨浝項顐鬏x說，玉米臨儲改革后，對于貿易企業(yè)來說就是純市場經濟了。隨著玉米期貨市場活躍起來，貿易企業(yè)好像有了靠山?，F在做玉米貿易，不用期貨工具根本不行。期貨讓我們把握購銷節(jié)奏，我們這幾年習慣了根據期貨市場來操作。今年春節(jié)后，玉米期貨1705合約價格高于現貨價格，我們一方面在現貨市場大批采購，一方面做期貨套保，扣除利息等費用每噸還有二三十元的利潤。因為現貨市場價格低，采購時擔心賣不出去，但利用期貨市場套保了，就鎖定了風險。還可以利用期貨建立虛擬庫存。同樣的價格，肯定是買期貨好?，F貨你還得付現金，期貨交割后才付錢，并且期貨的產品質量還有保證。
一家大型玉米加工企業(yè)的負責人說，臨儲把東北與華北的玉米價格拉得很離譜。東北每噸價格高出市場價一兩百元，讓東北企業(yè)窒息了?，F在，我們企業(yè)的開工率和收益率全面回升，去年回升到80%左右，今年已經100%了;去年虧了一個多億，今年一季度已經實現利潤1000多萬。4月底我們與ADM簽了基差合同，每個月交易1000噸，以1709、1801合約為參照，8個月共8千噸。我們可以一次性全部在期貨市場套保，對方也可以一次性全部買入。另外，2014年底玉米淀粉期貨上市后，對整個行業(yè)指導意義很大。除了價格標桿作用，市場競爭更加多元。原來我們買玉米賣淀粉，只有現貨交易的買賣雙方博弈，現在有第三方加入，參與的主體更多了，我們是非常喜歡的。
臨儲改革啟動后，大商所發(fā)現東北產地過度依賴臨儲收購，連續(xù)9年臨儲，玉米價格高位運行，臨儲庫成了糧源唯一的去向，糧源由產區(qū)到銷區(qū)的自由貿易功能嚴重退化。市場對擴大“保險+期貨”試點給出了積極建議：采用農業(yè)部、地方政府等多方配合來保護農民基本收益的方法，采用險種合并、降低費用的常規(guī)化補貼機制，或給予階梯式價格保險，由原來單一的“價格險”，增加“收入險”即價格險+產量險。加快推進玉米期權研究。
吉林：跨界拓展有亮點
我們從吉林省糧食局了解到：全省糧食收購好于預期，玉米臨儲改革的積極成效正在顯現。原因有四：一是玉米價格市場形成機制初步建立。東北玉米價格倒掛問題得以化解。二是南北糧食貿易購銷活躍。改革半年比臨儲時期全年的外銷量還要多。三是玉米產業(yè)得以有效激活。深加工企業(yè)玉米采購成本同比下降近40%，進入近年來經濟效益最好時期。四是糧食庫存增量銳減。截止3月末，全省同比入庫新糧降低531億斤。
“好于預期”的局面是怎么形成的?我們在長春采訪了云天化“托拉斯”的成員們，他們是吉林云天化農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農業(yè)產業(yè)部的部門經理孫云廷，永安期貨股份有限公司長春營業(yè)部總經理金東升，公主嶺市范家屯鎮(zhèn)順民農民專業(yè)合作社理事長高曉剛。他們本來各自做自己的專業(yè)，如今發(fā)現自己都“跨界”了。
吉林云天化是上市公司云南云天化的二級子公司，國有控股企業(yè)。公司經營貿易糧200萬噸，生產化肥110萬噸，自產農藥、種子。經過四年試驗，2016年開始推動面向規(guī)模種植合作社的“一體化合作”模式——公司為合作社出資流轉土地，統(tǒng)一供種供農資和技術服務，包購糧食。目前合作面積30萬畝，帶動吉黑兩省50余家合作社，計劃五年后種植面積達到1000萬畝。孫云廷說，我們企業(yè)的品牌方向就是“一體化”。我們這個模式主要是扶持，最后的目標就是實現單一品種種植。價值體現在流通的品種上。如果國家種植補貼能逐漸轉向規(guī)模種植補貼，黃金玉米帶很快就能做出“黃金玉米”了。
永安期貨股份有限公司去年實施了玉米“保險+期貨”創(chuàng)新試點，在大商所的支持下，由吉林省農委牽頭，永安期貨及永安資本，人保財險吉林分公司、安華保險吉林分公司、中航安盟保險吉林分公司三家保險公司，云天下農業(yè)投資公司(保險協(xié)辦機構)作為參與主體。試點項目保單玉米現貨量為1.5萬噸，覆蓋面積近2萬畝，累計賠付給農戶129955.92元。金東升說，改革后“保險+期貨”越來越被關注。結合多年的試點經驗和改革后的形勢，參與試點的期貨公司和保險公司都在尋求降費渠道，以利于加快推進“保險+期貨”試點。我們今年試點將采取新模式：訂單+場外期權+龍頭企業(yè)。相當于農民把價格風險外包給期貨公司，把產量風險通過訂單方式賣給貿易企業(yè)。我們今年把云天化加進來，是看好云天化的一體化布局。
高曉剛的合作社去年加入了“一體化”，今年流轉土地達到1000公頃。他說，改革后合作社賣糧收入少了，但出路好了。目前補貼這塊只是解決了基礎成本，按現在的收入與臨儲價比，每公頃玉米減收3000元。大型合作社可以拿到省里的米豆輪作、黑土地保護項目補貼，1000公頃耕地全年的補貼約300萬，每公頃可降低成本約3000元。看上去是扯平了，但勞動力成本加上去，收益還是不行。與云天化合作后，種管收一體化，市場的風險由公司運作。合作社比農戶每公頃少投入2000元，他計劃2018年再流轉500公頃。“我今年44歲，長這么大我們家玉米就沒有不豐收過。我的印象中，春天種玉米，苗一出來就算豐收了。加入云天化，這種感覺又找回來了。”
位于松原縣的嘉吉生化有限公司是嘉吉淀粉及淀粉糖中國事業(yè)部在中國的五家工廠之一。目前加工能力80萬噸，除了淀粉，還有麥芽糊精、變性淀粉、結晶糖、葡萄糖漿、果糖等幾大類。在聽取了總經理肖非的介紹后我們感到，盡管這家跨國公司多年來一直徘徊在盈虧的邊緣，但今天他們給行業(yè)的啟示千金難買。
首先是期貨市場活了。肖非說，期貨提供給我們便利是現貨無法比擬的。現在玉米淀粉期貨流動性非常大，我能夠迅速把價格鎖定。在下游產品果糖銷售端，東南亞客戶找我們簽2018年的合同，我們就參考大連期貨市場遠月合約價格來報價?，F在我們的客戶都在看大連盤，國內一些企業(yè)也開始嘗試做基差交易。
其次是產業(yè)升級了。改革使東北企業(yè)出口優(yōu)勢再現。麥芽糊精作為跨國公司的嬰兒配方奶粉輔料，從2004年投產時的3萬噸很快發(fā)展到9萬噸，而8萬噸都出口到東南亞。食品用變性淀粉需求量增加也使公司從去年開始擴大產能。為解決蠟質玉米種植難題，公司要同大農業(yè)公司合作，實現全產業(yè)鏈升級。
三是產能擴張了。“我準備新增100萬噸的產能，至少100萬噸，今年設計，明年施工，后年5月31日之前投產。”肖非如是說。今年終于有能力啟動建設松原產業(yè)園了，用我們成熟的市場經驗，帶動整個行業(yè)和區(qū)域經濟實現轉型?，F在啟動時機更成熟了，因為東北相對環(huán)保容量大，原料價格低，離煤炭坑口近。機遇留給了優(yōu)秀的企業(yè)。
黑龍江：內涵發(fā)展是潛力
這次玉米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黑龍江調減玉米面積的任務最重，達到1000萬畝。這1000萬畝要發(fā)展什么品種?由市場決定。除了發(fā)展傳統(tǒng)的大豆以及雜糧，市場還看好春小麥。到底發(fā)展什么，大家都在談判。央企國企紛紛進入，企業(yè)要糧源，地方要發(fā)展，農戶要利潤。模式創(chuàng)新是基本面。
我們在哈爾濱松北區(qū)采訪了來自廈門的薛強，他是象嶼黑龍江投資管理中心、黑龍江象嶼農業(yè)物產有限公司的副總經理。象嶼集團是國有企業(yè)，有三大板塊，供應鏈板塊、地產板塊、金融板塊。供應鏈板塊的農產品進出口業(yè)務及國內貿易與黑龍江最大的民營企業(yè)有合作，最后收購其80%的資產成立了“黑龍江象嶼農業(yè)物產有限公司”。為落實黑龍江新增1000萬噸倉容建設任務，黑龍江省糧食局以金谷集團與象嶼農產合資成立了“象嶼金谷”，農產持股65%，金谷集團35%。為改變黑龍江“原”字頭賣糧的面貌，2018年前將完成投資500萬噸的深加工能力，又成立了“金象生化”，象嶼集團控股52%，民營企業(yè)控股13%，金谷集團控股35%。到此，就形成了象嶼集團在東北的三大板塊。
象嶼大筆如椽。到目前，倉容1700萬噸，深加工能力120萬噸。今年底，綏化150萬噸的玉米深加工要建立起來。與大連港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了合資公司，投資一千輛散糧車。最近與哈鐵簽署了戰(zhàn)略合作協(xié)議，主要開展鐵路專用線、烘干塔、場站建設。還有港口物流基地建設，海運物流能力建設。與飼料企業(yè)通威、溫氏的戰(zhàn)略合作包括貨物前置和戰(zhàn)略庫存。薛強說，雖然我們有1300萬噸的臨儲，其實我們一直在等待的機會是取消臨儲。因為真正的市場化以后，我們的優(yōu)勢應該會更明顯一些。我們今年先把物流理順，然后逐步在農業(yè)的精細化上做文章，比如水稻營銷，黑龍江小麥種植。
黑龍江農墾總局北安管局趙光農場有50萬畝耕地，以前主要種春小麥，到2009年，開始改種玉米，面積一度達到43萬畝。這50萬畝正好在鐮刀彎內，今年種了30多萬畝大豆，還有17萬畝玉米。場長王宏忠說，玉米是倒茬需要，而種小麥不掙錢，因為農場沒有灌溉條件。依托農墾優(yōu)勢，王場長并不擔心銷路，他只關心收益，所以，他這兩年積極參加“保險+期貨”試點。本來黑龍江農墾總局有種植險，但“保險+期貨”等于是又上了一個價格險。可以將價格鎖定。心里有底，這是王場長想要的。象嶼在趙光農場有收糧點，并希望簽收購合同。但王場長認為，再大的龍頭企業(yè)也沒有政策大，而保險是市場化后最靠譜的保障。以后種糧，沒有利潤絕對不行。
南華期貨股份有限公司黨委書記唐啟軍說，“保險+期貨”的特點是貼近農戶。去年我們以9月份、10月份大商所大豆1701合約作為理賠價格與王場長一起去談保險價格，最終確定按1噸3800元保1萬噸，如果均價達不到3800元我們補償農戶。最后我們每斤賠了8分。確定這個保價是考慮農民的接受能力，因為投保價格越高，保費越高。而每畝地8塊錢是農民樂意接受的。我們今年想把“九三油脂”拉進來聯(lián)合做，把買賣雙方對價格的分歧全部轉移到期貨市場，最終讓雙方都實現預期。為此我們成立了橫華農業(yè)產業(yè)服務公司，探索風險管理新模式，以金融和期貨結合的手段服務農業(yè)，特別是服務于中小企業(yè)。
唐啟軍今年被推選為黑龍江省大豆協(xié)會會長，如何帶動黑龍江大豆產業(yè)發(fā)展?唐啟軍認為，必須走品牌化道路。黑龍江非轉基因條例出臺后，好多企業(yè)都來建廠搞精深加工?，F在非轉基因豆油一噸高出一千多元。而加工10噸大豆才出一噸油，8噸都是豆粕。但此豆粕和彼豆粕同價。美國市場上的轉基因和非轉基因大豆產品價格差別是很大的。他說，如果我們豆粕價格每噸高出500元，8噸豆粕就是4000元，加上豆油每噸高出2000元，這6000元的利潤就可以把大豆產業(yè)搞活了。這需要國家支持，要建立優(yōu)質優(yōu)價和分收分儲機制，并把品牌建設納入到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予以政策安排。政府要加強產業(yè)秩序整治，制止“作踐”式的大豆加工和出口。協(xié)會則通過打造誠信交易服務平臺，塑造黑龍江大豆新形象。
唐啟軍十分感謝一路有大商所陪伴，目前他又與大商所建立了兩項合作，一是把大豆協(xié)會作為大商所在黑龍江的一個培訓基地，二是給黑龍江省的種糧大戶免費發(fā)布期現貨價格信息。他說，搞品牌建設，講誠信經營，用科技和金融手段增收，構建品牌大平臺，建設綠色大糧倉。他說，“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讓我們多年的夢想有機會實現了。”
